Dirty Paw

要說Bucky第一次跟Steve牽手，其實他也記不太清楚。（你不能勉強一個被洗腦70年的超級殺手記得太多瑣事）
應該是在40年代的某一天下午，炎熱，但是Bucky久違的休了假。窗外透進的風帶著一股廢油的味道。他把自己倒吊在前房客留下的泛黃沙發上，全身是汗。Steve坐在沙發映出來的陰影底下納涼。
他們合租的房間不能說很涼爽，但至少透的進風，太陽熱辣辣的照在木地板上，暑氣蒸騰。Bucky手上拿著小說，老實說快要被烤化了。Steve也差不多，不過他還有閒情逸致拿著那本素描簿塗塗寫寫。
Bucky百無賴聊，Steve只顧埋頭苦畫……好吧，不能說是悠哉，因為他在畫的是週五要交的報紙插圖。
「Stevie。」Bucky換了一個姿勢，依舊躺著「我好無聊。」
「……去幹點會讓這個房間涼一點的活，不然就閉嘴。」Steve沒有什麼耐心的說道。他就是一個渾身都是刺、一點耐心都沒有的混蛋。
「……你在畫什麼？」雖然Bucky早就知道，不過他就是沒話找話，他才不要一個人無趣的度過下午，要就兩個人都一起無聊，他就混蛋。
「你早就知道了，別吵，Buck。」Steve拿起擦子塗改「你明明知道我快要沒有時間了。」
「我知道啊，但這停不下我很無聊的事實。」Bucky把書頁折起來以防下次不知道看到哪裡「陪我聊天啦，我好不容易下午在家哎。」
Steve沉默，反正Bucky最後總會找到事情做的。他現在急著截稿日，無聊的Barns超煩人。
「Steve，你知道Glean家的狗嗎？聽說他走丟了。」
「我覺得天氣這麼好，沒有，太熱了。就應該要去泡水。你什麼時候畫完？我們去海邊啦。」
「我剛剛睡著的時候作了夢，好像是Anderson寫了情書要給Becca，是之前欺負你的那個白痴哎，滿臉麻子，我覺得太噁心了，我就醒了。」
「天花板有一個裂縫哎。Steve，你有聽到嗎？會不會漏水？我們家有梯子嗎？我可以明……」
Steve終於放下他的畫筆，用雙手抓住他的雙手，用力向下拉。
Bucky就這樣掉到地上了。碰的一聲頭先著地。
「操你的Steve Rogers。」
直到Steve畫完那張稿子之前他都不說話了。
Steve幫他買了一隻冰棒作為補償就是後話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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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5歲的夏天，是Bucky有意識的第一次牽手。Bucky不會忘記那個手感，Steve的手小小的，有股炭筆輕盈的香味，握筆的地方磨出了細細的繭子。骨節有點大，指頭分明，有點容不下他小小的手掌，跟他的鼻子一樣容不下他的面頰。可是很合適，就是很合適。
Steve的手冰冰涼涼的，就算他全身蒸騰，四肢還是發冷。
雖然被摔到地上很讓人不爽，但跟Steve牽手很舒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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Bucky把他的長髮撥到一邊，又撥過去，稍微抓了一下造型，鏡子裡他算的上是容光煥發？喪失風流跟自信是離開Hydra也一起留在那邊的。
倒也不是說他有多在意就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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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次印象深刻的是剛從阿扎諾被救出來的時候。

之間他們有沒有牽過手他其實不太確定，不過應該是沒有的可能性比較大。畢竟兩個大男人在那個年代，牽手可算不上什麼好事。也太過肉麻。
他經常會掛在Steve的肩膀上就像沒有骨頭似，這是常態。但牽手更親密、更緊密，是「真正的一家人」才會做的。等到下面的毛長齊之後他們就再也沒有互相牽過手。
為了想要跟Steve進行幾次微妙的「抓手」，Bucky可沒有少被摔過。
從那個時候起他就總是很眷戀Steve的溫度，大概是夏天太熱了、大概是聖誕節總是跟Steve一起過、大概是Winifred的濃湯太好喝，大概是……無所謂啦。反正它就是喜歡。
Steve倒是很排斥，Bucky私自認為是他的大男人主義在作祟，Steve不喜歡被保護住的感覺，喜歡什麼都自己來，最好全世界都可以看見他是一隻不受控的黃金獅。

在阿扎諾的日子並不好過，基本上是他能承受的最大苦痛了。早上沒日沒夜的做著消磨人性的無用工作，晚上被關到小黑屋裡面折磨、拷打、做實驗輪流進行。昏過去是可以偷笑的時候，因為多久沒有好好睡上一場覺。
有時後會缺德的慶幸今天抓去處刑的不是自己。

Steve來的時候，Bucky覺得再兩天他就要死了，雖然應該是兩天前他也這麼想，大概是兩天？被關起來根本沒有時間概念。他是靠小透氣窗觀察太陽位置判斷而出。但是他發現人最痛苦的不是死，而是要死不死。
好餓。
然後是Steve。
他用力的抓緊自己的雙手。然後流淚。
靠啊，痛得要失禁的又不是Steve，害他也很想哭。但是一哭身上的瘀青就會很痛，所以他好好的憋住。
Bucky嘲笑對方：「Steve？你比我想像的還要大。」
Steve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：
「回家了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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Steve的手變大了，變得溫暖了，骨節也不再分明，長肉了呢。也可以抓住更該抓住的人。
這是Bucky的第一個想法：「那個人一定會很幸福。」
他的手透著一股煙硝味，是打仗的味道，即便他那時已經差不多喪失各種感覺了。看不太到、聞不太到，摸東西就像隔了一層膜。不過因為是重要的牽手，他要把這鐫刻在心底。
可能之後不會再有了。誰知道什麼時候他會跟這個世界說再見。
還有Peggy Cater。那個他值得的女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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Bucky穿起他放在衣櫃最下層的那套衣服，他曾經認為這輩子不會再拿起他了。不過這輩子很長，誰知道呢？
正藍色很襯他的灰眼，Steve總是說他的眼裡帶著一點藍綠，他想，應該是Steve眼裡的藍色映到了自己的瞳膜，因為他們總是太靠近。
凝視對方的雙眼超過三秒就會笑出來，但超過一分鐘就會哭。Steve總是先哭得那個，然後抱著他的腦袋吻上去。
吻可以是輕柔不可破的，也可以是狂放不羈的。雙唇輕碰，就像是煙花綻放又像是蜻蜓點水。
黏膩不可分，浪漫之必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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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次牽手是在慶祝他們被救出的一個月，還是兩個月之後。在一間小酒館裡面發生的。
Steve坐在他的旁邊，說著Carter特工有多美好，他深信不疑，但心底不知為何刺痛難耐。或許是阿扎諾受刑的後遺症？誰知道。
啤酒很苦，他其實沒有很喜歡啤酒花的味道。不過他覺得心裡沒有什麼可以沖淡心頭的苦澀。大蕭條都熬過了、酷刑也熬過了，但他就是想吐。
燈光昏暗，小酒館被士兵們包下了一日，被救出的傷患們其實都很興奮，未來就在眼前，仗快要打完似。
但Bucky就是看不到盡頭的唯一一個人，仗是不會打完的，即便它從不是悲觀主義者。但當他說出，他會陪伴布魯克林的的那個混帳時，不打算拿榮譽退伍證明時，就知道他的仗還有好久好久。
「Steve，」Bucky打斷它滔滔不絕的演講，Steve總是這樣，遇到自己上心的事物就會無法自拔的絮絮叨叨。Bucky沒有打算要多說一些什麼，只是打斷了它。
Steve喝乾了他的啤酒。握緊了他的雙手，遲遲沒有放開。
他們心裡頭想的事可能是一樣的，可能不是。Bucky也啜了一口。
他還是不喜歡啤酒的味道，就跟他不喜歡兩人現在緊鎖的沉默一樣。
金子心終歸有他的歸處，只不過不是自己，不能是自己。
這點他們兩個人都知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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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的手多了握盾的繭子，畫畫的食指繭跟中指骨節上的已經消失了。他的血清明明會讓人迅速癒合，但是Steve從來不乏於練習，所以握盾的指頭彎勾處硬梆梆。
他的手變得更加有力，指頭也很結實。已經沒有任何味道。不知道為什麼Bucky聞不到任何令人繾綣的味。
Steve的汗水現在其實不太有味道，以前的Steve可臭了。加上他們的衣服都洗到成絲。他們總是帶著一股房間的霉還有汗液的膩人。不過說實話當時布魯克林碼頭的誰不是這樣的？大家都過得很辛苦，尤其是經濟大蕭條之後。
但是還有油墨，對，除了炭筆畫布的味道之外，還有Steve早晨幫人送報的油墨味。
現在也都沒有了。
乾淨的就像是他們沒有過去一樣。或說Steve沒有過去。
指甲還是短短的呀，Bucky那時想，他大概只能拿這個來懷念了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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Bucky一直都不太會打領帶，Steve走了過來，親暱的把自己靠在Bucky的肩上環抱住他厚實的身軀一邊幫他打領帶。
畢竟是走過賣國債時期的，Steve還算是會整理自己的儀容。而且它一直沒有忘記Sarah跟他說，會打領帶的男孩才能算是男人。
Bucky可以不用學會，因為他是他的男人。
「嘿，」Steve輕柔的發出了聲，甜蜜蜜的咯咯笑著。Bucky的心情也變好了一點點，不知道為什麼，也不知道在笑什麼。
可能是幸福來的措手不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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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次是從冷凍艙裡出來的時候，在瓦干達。Steve用雙手迎接他的到來，即便Bucky只有一隻手。
「你的手總是沒變，這次換我帶你走向明天。」他說「我只握緊你的，抓牢了。」
Steve吻了Bucky的手背，長的像是永恆，短的像是罅隙。那是他給過他最美的承諾，他們什麼都沒說，也什麼都不用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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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間還有好多次的牽手。Steve的手還是一樣堅毅，可是他不再牽起其他，專心致志的握緊Bucky佈滿細微傷口的老手。
Bucky會回握，他們的手變得一樣大，可能Bucky的要小一點。但也因此感到安心。因為有人可以牢牢的牽起他的手不放開。
就宛若是用全世界的溫柔把自己籠罩，拇指的盡頭連接著對方食指和中指的接縫，十指連心，心臟與脈勃象徵自己還活著，對方還活著，呼吸著自由的空氣。
味道變得有點像糖果，小時候倆人最喜歡的糖果店的味道，有一點復古的灰塵味，還有打開大玻璃罐時湧出的陣陣糖味。
啊，那應該是自己的手。新世紀的新興趣是烘焙就不能怪他不把自己的手清理乾淨，太難了，麵粉會卡在他的指縫，還有Steve的。因為Steve總是喜歡在他的麵包搓到一半的時候來攪和。
他喜歡這種細瑣的日常。日日生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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Bucky終於把自己打點好，中途還有Steve討厭的接吻打岔，差點擦槍走火的笨拙。把他原本弄好的頭髮都亂了套，嗯，Nat會處理好這次的危機。
他的制服起了毛邊，Steve的也是。Stark原先要求兩人都換新的可是他們一致同意拒絕，要穿上這個才算是見證歷史，見證他們走過得一切。
他把胸前的狗牌拆了下來，又戴上。Steve也是。他們共同拿下了一個小小的金屬。那個是離開瓦干達之後兩人得到的小小饋贈。
Bucky身上戴的是Steve的狗牌，Steve戴的是Bucky的。雖然原本的都不見了，但是在一次奇怪的機緣底下，從一個收藏家那裡找回了兩人的碎片。
釩金屬很堅實，就像他們兩個一樣，走過了大地的歷史。他們則是走過了一世紀，耽誤了一世紀。

儀式很簡單，金屬交換，只不過從脖頸上變到了無名指上。
這樣他們以後牽手的時候都可以一直握著彼此了。